1.欧洲与俄罗斯的能源战争尚未结束
全球石油市场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随着俄乌冲突全面爆发,在2022年2月俄罗斯宣布军事行动后,很快引发了欧美全方面的制裁,其中能源领域的制裁占据其重要部分。英国、美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四国都宣布了禁止进口俄罗斯原油,后续随着制裁措施的不断推进,欧盟也在2022年6月初通过了第六轮制裁方案来禁止俄罗斯原油进口,并在2022年12月生效。
具体来看,美国联合七国集团(G7)和欧盟从2022年7月开始提出对俄罗斯石油限价的概念,并在2022年12月初协定以60美元/桶为价格上限实行,若俄油高于限价售卖,欧美则不再提供船舶租赁和保险服务。60美元/桶的价格上限较市场预期高,以俄罗斯主要油品来看,乌拉尔原油价格在50—60美元/桶,被制裁的风险较小;而ESPO原油价格基本在70—80美元/桶,在被制裁的范围之内。ESPO原油在限价后,只能通过非欧盟的船只和保险进行运输。
今年2月3日,美国联合七国集团(G7)和欧盟再次对俄海运石油产品实施价格上限,限价范围进一步扩大,对俄罗斯石油产品(例如柴油、航空燃油等)设定每桶100美元的最高限价;取暖油等俄罗斯打折石油产品的最高限价达成协议,设定为每桶45美元。
2.制裁对俄罗斯的能源收入影响巨大
面对多轮原油制裁,俄罗斯选择主动减产作为回击。2月10日,俄罗斯副总理亚历山大·诺瓦克宣布,俄罗斯将在3月下调50万桶/日的产量,计划减产量约相当于1月产量的5%。同时,他强调不会向遵循西方“价格上限”的买家出售石油,从而决定减产,并表示减产有助于恢复因价格上限而破裂的市场关系,接下来俄罗斯将根据新的市场形势做决定。OPEC+在4月2日宣布大规模减产后,俄罗斯也随之宣布将自愿减产50万桶/日的计划延长至2023年年底。根据EIA最新发布的月报数据,俄罗斯3月原油产量在1083万桶/日,较2月下降了48万桶/日,较去年同期下降了45万桶/日。
俄罗斯产量缩减的另一方面原因,也是由于制裁对俄罗斯财政产生了影响,俄罗斯希望减产能打破俄油价格大幅折价的局面。根据俄罗斯最新财政数据,一季度俄罗斯财政赤字接近2.4万亿卢布(约合300亿美元),同比下降21%左右,其中能源项收入暴跌45%。导致俄罗斯能源收入暴跌的重要原因是由于俄油的市价显著低于七国集团和欧盟给出的每桶60美元的上限,较低的油价使俄罗斯的原油收入大幅降低,据测算,俄罗斯大约45%的预算依赖能源收入。“我们需要提高价格来填补预算。”俄罗斯能源发展中心主任基里尔·梅利尼科夫表示,联邦预算依据的俄罗斯乌拉尔原油价格为每桶70美元,而今年1—2月乌拉尔原油平均价格低于每桶50美元。俄罗斯政府就乌拉尔原油定价问题向杜马递交草案,希望缩小俄油与布油的贴水幅度,计划将价差固定在20美元/桶。
3.俄罗斯为自己找到了新的亚洲买家
在欧美制裁和内部减产的双重压力下,俄罗斯的石油出口规模却一直没有显著下降,近期出口量更是回归至俄乌冲突前的水平。根据Rystad Energy的数据,俄罗斯3月原油和成品油出口创下了超过670万桶/日的多年新高,比疫情前2020年2月的最高水平(637万桶/日)高出35万桶/日,比俄乌冲突前(2022年1月为617万桶/日)高出55桶/日。其中,俄罗斯成品油快速反弹是出口强劲的一个关键因素,成品油出货量从2月的245万桶/日增加到3月的314万桶/日。制裁对俄罗斯石油制品出口量影响小于预期不仅是因为俄罗斯为自己找了新的亚洲买家,也是由于俄罗斯主要出口油品乌拉尔原油和成品油均低于限价。
近期,由于OPEC+进一步减产的决定使全球原油市场供应趋于紧张,并推高了油价,乌拉尔原油对布伦特原油的折扣也有所降低。因此,独立能源报价及市场分析机构阿格斯(Argus Media)估计,乌拉尔原油在俄罗斯西部港口的交易价格已经达到每桶55美元。而另有报道称,乌拉尔的交易价格已经高于上限水平,这对俄罗斯后期出口带来了更多风险。
4.全球石油贸易流向出现明显变化
俄罗斯西部地区波罗的海的Primorsk和Usst-luga、黑海的Novorossiysk以及远东地区的Kozmino是俄罗斯原油出口主要经过的四个港口,其中远东地区港口主要出口至亚洲。从船期追踪的数据来看,俄罗斯海运原油的贸易流向在2022年3月就有了明显的变化,亚洲的买家为俄罗斯无法出口至欧洲的原油买单,且亚洲作为俄罗斯原油的主要买家的作用越来越重要。乌拉尔原油折价布伦特原油的幅度大幅攀升,自10美元/桶左右的价差一度走扩至40美元/桶。对原油价格敏感度较高的印度开始创纪录地进口俄罗斯原油,取代其从其他地区进口原油的数量,迄今为止,印度接收了70%左右的俄罗斯海运出口的乌拉尔原油。除印度外,中国、意大利、土耳其和埃及也是目前俄罗斯原油出口的主要目的地。
成品油方面,在欧美2月初对俄罗斯石油制品的禁令生效后,土耳其、巴西、埃及、中东以及新加坡已成为俄罗斯柴油和其他成品油的主要出口目的地。而早在禁令颁布之前,地中海沿岸的非洲国家以及土耳其,就已经开始接收更多的俄罗斯石油制品。当然,其中一部分也有中转非洲后运往欧洲的石油。
此外,一些海湾国家也开始购入廉价俄油用于消费和炼油,并以市场价出售自己的石油进行套利。而因为俄罗斯打折石油可以带来的巨大收益,一些中小型贸易商开始进入原油海运市场。贸易商有机会在船运枢纽地用俄罗斯乌拉尔原油与其他国家的石油混合品来规避制裁,并且还有一些载有俄罗斯原油的邮轮关闭GPS来模糊航线,今年3月不明目的地货船激增。
切断欧盟对俄罗斯石油的依赖这种非市场调节行为,会使俄罗斯和欧盟各自的石油海运贸易流向发生变化,而重构的新贸易流与产生的涟漪效应会导致全球石油海运贸易流向发生改变。这种改变导致了俄罗斯出口和欧盟进口的运距增加。运距的作用虽然一般很少出现明显变化,但是当全球石油供需格局改变使得主流航线变化时,会消化有效运力的供给。通常来说,俄罗斯西部港口的船运时间基本可以在一到两周内到达欧洲,但运往中国或印度的运输时间需要翻倍。此外,欧盟增加南美、西非和中东等进口运距较远的地区的石油来代替俄罗斯石油,这种运输效率的下降带来了负面效应。原油周转量的下降,为供需错配带来更大的风险,风险增加带来的溢价在市场还未完全自我调节好后,会被转移到油价上。此外,中国或者印度未来若继续加大采购俄油力度,可能会挤占其他国家的份额,中东国家可能将更多的原油运往欧洲。
同时,全球石油贸易流向的改变或使阿姆斯特丹-鹿特丹-安特卫普(ARA)能源枢纽失去世界石油贸易中心的地位。制裁落地后,鹿特丹港不再是俄罗斯石油的主要接收地,取而代之的是从美国、挪威和巴西等地多元化进口的增加。但找寻石油替代品并不是简单的改变选择,每个油种有各自品质的差异,虽然鹿特丹地区的炼厂已经能够从加工重质含硫乌拉尔原油过渡到加工硫含量更少的原油,但用低硫原油替代俄罗斯乌拉尔原油会导致柴油的供应问题。此外,从俄罗斯到中国和印度直接贸易的路线,以及中东地区产油和炼油能力的增强,将使ARA在长期内更难保持其石油贸易中心的地位。